致青春：互联网滚滚向前，“天涯”再也不见

2023年4月，天涯社区无法正常访问，且恢复时间未定。

这个承载了无数人的青春和回忆的老牌社区，真正躺进了ICU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网民迅速行动起来，组织捐款、直播带货，二十余年的天涯承载了一代网民的热血青春，他们不希望自己的青春随着天涯的关停而被遗失在历史的长河里。天涯的老员工和老网友们开始了行动，试图用一场“70、80后的网络狂欢”重启天涯社区。

哪怕只是重启一次，让网友们将曾经的帖子导出、留存也好。

他们失败了，未能将天涯带出ICU。6月4日晚，天涯官方发布微博：“很遗憾，重启天涯的第一步，我们没有走的非常成功，目标并未在这一轮行动中达成。”

5月28日20时至6月3日20时，为期7天7夜的直播落下帷幕，最终销售额36.1万元，预估利润8.43万元，打赏收入6.56万元，共计14.99万元。与300万的募资目标相去甚远。

情怀没用了，除了金钱，什么都没有用，哪怕宋铮泪洒直播间，哪怕截至6月3日，共有368人次的网友为天涯捐款54766元。

都难以重启天涯，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青春和回忆，随着时间的消逝逐渐流走。

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，互联网从此无天涯。

5月30日，潇湘晨报报道，据天眼查App显示，深圳市快播科技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，企业经营状态由吊销未注销变更为注销，注销原因为宣告破产。

2007年，深圳快播科技有限公司正式成立，到2011年时，快播已经是中国市场占有量第一的播放器；2014年4月22日，快播涉嫌传播淫秽信息遭警方调查；2014年8月8日，快播创始人王欣在逃往境外110天后被抓捕归案；2018年2月7日，王欣入狱1279天后出狱。

2022年3月，现代快报曾报道红极一时的“西祠胡同”被1元转让，引发了网友们的回忆潮。网友评论“你的青春已易主”。1元，这是那一代无数人的青春的价格。

电视剧《狂飙》带火了演员张颂文，一部陈年旧片《不休不止》因为张颂文被观众发现，很多人给予了不错的评价，剧情很一般，豆瓣评分也有7.0，原因是电影里面提到了西祠，

怀念曾经的时光，怀念那时候的我们，个个激情澎湃，朝气蓬勃，人人怀揣梦想，敢闯敢搏。那时的我们有一双翅膀，飞过高山海洋，那时的我们指尖有星光，照亮彼此的前方。顺着回忆的方向，岁月慢慢的变迁再也回不去从前，青春梦已老，只有寂寞无处可逃。

时代抛弃你的时候，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。唏嘘，短叹，汽笛一声肠断，“天涯”从此孤旅。

最后的演出，一场仓促的直播

作为前天涯社区执行总编辑，可能宋铮自己都没有对这场仓促准备的直播抱有太大希望。

开播前27个小时，他还在朋友圈招募场务志愿者，这场直播也是在两周前才敲定要去做的。

“不要说带货了，我连直播都没做过，从来没有出过镜。”对于他来说，直播领域太过陌生。

直播开启后，在场的运营人员没有天涯的在职员工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心里都充满了对天涯的“情怀”。这或许是天涯如今还在试图重启的最大底气。

四月底，宋铮在微博回应“天涯社区打不开”的话题：天涯没死，只是全身瘫痪。IDC欠费，服务器被停了。因为打官司，域名也被法院冻结了。

于是5月16号，“七天七夜，重启天涯”的计划对外宣布，希望通过邀请天涯网友、前员工来直播带货，筹集到300万的资金，用来支付电信机房费用，重启天涯。

计划公布，无数粉丝响应，几个群纷纷加满，甚至有人提议，若是直播效果不理想，大家可以进行捐款。

更有来自山东的网友，在自家的线下门店贴出海报，欲为重启天涯贡献一份力。宋铮表示，天涯网友对天涯的感情，是任何一家商业网站都无法比拟的。

5月28日晚，这场拯救天涯的直播活动在抖音直播间正式开始，只是这场直播活动并没有让网友感受到足够的诚意。

“仓促”和“混乱”一度成为这场直播的主题，网友们纷纷表示“听不见、没声音…”，宋铮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直播，甚至一度叫错了嘉宾的名字。

当嘉宾介绍完毕后，直播间与天涯创始人邢明进行连线，直播间的邢明只闻其声未见其人，有网友表示“老板不重视，脸都没露。”

带货时，直播间兜售了一款纪念T恤，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，共五个款式的T恤只上架了一款，其他款式则需要消费者在提交订单时手动备注。

随后售卖的商品竟然还出现了没有准备链接，而需要现场进行审核，进而耗时很久的情况。

那一晚，“重启天涯”直播间在线观众的峰值仅有1045人，其销售额在2.5万至5万元之间，距离300万的目标相去甚远。

2004年，在世界IT实验室组织的评比中，天涯获得了“中国BBS社区100强”和“中国十大最具投资价值BBS社区”两个第一。

2005年至2008年，那是天涯将媒体属性发挥得最好的几年，当时的天涯风光无两。

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兴起，传播介质从PC端逐渐向移动端转移，天涯被时代抛弃，BBS也逐渐成为了陈旧的模式。

对此，宋铮曾在2012年建议邢明，将原本的论坛版块在移动端改造成以天涯为品牌的应用矩阵，但邢明为了维持天涯的一体性，对前者的建议未予采纳。

宋铮的两次离职都与“天涯是否转型”有关，对往事，他是哀其不幸，怒其不争：“天涯对于移动互联网的理解是非常肤浅的，所以基本上错过了产品转型和追赶新一代用户的机会。”

邢明后来也承认：“天涯的下滑不是时代的原因，是自身调整的问题。”

流量为王，天涯已经落伍了

在后面的几年里，天涯也尝试重新跟上时代的节奏，他们布局区块链，进军元宇宙。2022年7月，天涯启动了“天涯元钻计划”，每颗元钻都有唯一的身份编号，可作为数字藏品收藏。

但区块链和元宇宙的商业路径都不清晰，这些业务也都随着天涯的断网无疾而终，当时代抛弃你的时候，连声招呼都不会打。

4月27日，天涯社区官网无法打开，接着天涯社区APP无法打开，随后天涯创始人成了失信执行人。

对于见证过天涯巅峰的网友而言，这样的落差最让人唏嘘。

1999年，邢明搭建天涯BBS论坛，在接下来的十年里，用户、内容、资本，天涯平台应有尽有。

擅长写鬼神故事的张牧野，注册了一个天涯账号，在“莲蓬鬼话”这个板块上连载故事，并且越写越多，最终这些故事成为了一个系列小说，名为《鬼吹灯》。

而在另外一个名为“煮酒论史”的板块里，一位ID名为“就是这样吗”的网友发表贴子，他的内容以史料为基础，用小说的手法道出了明朝的种种故事，最后整理成书，名字叫做《明朝那些事儿》。

芙蓉姐姐、宁财神也从天涯的高楼里发迹，这是天涯优质内容的代表，也是天涯的巅峰辉煌，时至今日，它们依然在被无数人深深喜爱着。

2003年，中国互联网网民不到八千万，而天涯的注册用户已经达到三百万，其日均访问量高达两千万，网友回顾彼时，天涯在心中的地位可以和周杰伦并驾齐驱。

2005年7月，IDG资本、清科创投、大唐发控对天涯进行了A轮融资；随后，清科创投、联想控股、谷歌等再度发起数千万美元的B轮融资。其中，谷歌出资100万美元认购了天涯6.67%的股份。

谷歌的认购让天涯吃尽苦头。2010年谷歌退出大陆市场，天涯对其所有股份进行回购，付出了290万美元的代价，陷入资金危机。

错过移动互联网，则是源于2013年的一场纠纷，这也被邢明多次提及：“与成都市锦江区人民政府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，在当地建立天涯全国移动互联网总部基地，不慎形成了投资损失，并致使天涯社区向移动互联网的转型布局严重受挫”。

后续的纠纷和诉讼导致天涯资金链直接断裂。

2015年，天涯社区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挂牌新三板，由于融资能力不强，2019年4月，天涯于新三板摘牌。

此时的天涯，已经将“活下去”当成了自己的最大目标。就在天涯无暇他顾的时候，移动互联网时代下，社区平台的交互方式、用户习惯以及内容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以B站、小红书、知乎等平台为首的垂类社区纷纷崛起，在玩法和内容上有了新的变革。它们的出现，也掀起了内容平台商业模式的大变革。

天涯巅峰时，人们写文的主要目的是记录以及分享，获得声望；现在，随着一众“大V”的出现，创作者已经将流量和变现放在了第一位。

这样的商业逻辑下，平台也纷纷砸钱引进“优质”创作者，完善商业化路径。看上去，这和天涯的初心完全相悖，是天涯面临的问题，也是BBS时代所有互联网内容产品所遭遇的困境。

内容已死，网络社区的尴尬

西祠胡同、铁血、人人网、天涯社区，这些火遍大江南北的平台最终都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，没能躲过后浪的冲击，被“拍死在沙滩上”。

它们跌下神坛，是被时代抛弃，亦是因为内容平台自身存在的瓶颈问题。

现在，这些20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平台似乎陷入了一种很“尴尬”的境地，跟不上时代的脚步，无法继续生存；若是通过改变自身来跟上时代的脚步，他们大概率会丢失自我，从而不被用户认可。

20年前，互联网需要论坛，他们活了下来；20年后，互联网不再需要论坛，他们纷纷跌至谷底。

天涯的重启，更像是一次不甘心的尝试，没有人相信天涯能够依靠着直播补上“两个亿”的窟窿，也没人相信直播能真的拯救天涯。

天涯的尝试是在给用户一个交代，给曾经巅峰的自己一个交代。也是借助话题造势，拿回一些曾经属于自己的流量，无法获得真正的回报。

天涯的困境，亦是所有互联网内容平台都有可能遇见的问题。无论是前期的天涯、猫扑，还是后浪的微博、知乎、小红书，它们都陷在自己的商业泥潭里。

小红书作为现代互联网UGC内容平台的代表，其内容由用户贡献，内容火爆的小红书也没能跨过社区生态和商业生态的两大难题。

手握千万活跃流量的小红书，曾被认为是亚马逊和Instagram的结合体，几经扩张后，小红书的内容开始走偏，对广告业务的重度依赖、电商业务孵化不成功，这让小红书深陷焦虑。

依赖广告变现的小红书只能开放内容场景限制，海量用户的涌入则是对其内容生态的平衡造成打击。

截至2023年2月，小红书平台用户月活数已达2.6亿，日均发布笔记量超300万篇，日均搜索量近3亿次，而2022年全年营收100亿左右。在用户规模翻倍的背景下，小红书的商业化营收仅仅增长20%。

曾被估值200亿美金的小红书，如今因为商业变现问题估值腰斩，上市之路遥遥无期。

同样的问题，也在微博、B站以及知乎等平台存在，这是用户贡献内容的UGC平台所面临的共同问题。

数据显示，微博2022年非经营亏损达到3.52亿美元，约合人民币24亿，净利下跌近80%；B站2022年Q4总亏损14.97亿人民币，全年总亏损74.04亿元；知乎Q4亏损1.795亿元，全年总亏损15.78亿元。

这是内容社区变现的天然瓶颈，平台只有构建起一定体量的规模才具备商业价值，承接广告业务；但用户规模扩大，社区氛围就会被改变，从而流失高质量的忠实用户。二者互相制约，互联网内容社区的商业变现陷入死循环。

事实上，用户关系才是决定平台价值的核心因素。

对于平台而言，如果他们的流量是“用户关系”，比如微信、Facebook等产品，他们的流量是值钱的；如果平台的核心是内容，那么他的流量则不值钱。

天涯的没落或许是必然，也为现在的各平台敲响一记警钟，至少天涯还拥有着无数用户的情怀。

试想一下，若干年后，如果还有某个平台因为商业化失败，而需要重新“折腾”起来的时候，它们又应该去哪里寻“情怀”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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